再过两天,虎年“我最喜爱的春晚节目”就将揭晓谜底,“麻袋嗖嗖”却悠闲地躲在家里玩网络游戏,因为网民参与投票的热情并不高,这个央视网站的编外客服失去了“赚外快”的机会:“去年还要去帮忙计票,今年骂得厉害,大家都懒得去投了。”
这就是中国“最牛娱乐年俗仪式”的现状——虎年的头一周里,国人最热衷的活动就是“吃饭、睡觉、骂春晚”,骂完之后,所有人又都摆出了一副“懒得理”的姿态。
某门户网站的调查或许足够说明问题:4成以上的网民表示已经不看春晚;8成以上的网民认为今年春晚为“史上最烂”;5成以上的人甚至建议“永久取消春晚”。春晚,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公关危机。
这一次,我们采访了电视圈中人、曾上过春晚的艺术家以及通晓内幕的知情人士,从他们讲述的字里行间,春晚由满汉全席沦落为鸡肋的“堕落史”,或许能找到一部分正解。
为啥牛人不愿上春晚解密:节目审查犹如过山车
发言人:浙江曲艺杂技总团团长魏真柏
前央视节目部的员工傅水滔(化名)
郭德纲说,他不上春晚,是怕二审还没过就跟导演组掀桌子对骂,如果说春晚越来越像戴着镣铐跳舞,那死板、无趣的节目审查,则正是最重的那副镣铐。
魏真柏是浙江曲艺杂技总团团长,2005年,他主演的小品《汇报咏叹调》曾在那一年的春晚亮相。在老魏眼里,春晚的节目审查“简直比过山车还要过山车”:“如果抗压能力不是太好的人,真的不要去尝试。”
那年春晚前,魏真柏和搭档们提前一个多月就赶去了北京,前前后后审查了20多天,魏真柏一天都没睡过安稳觉:“有时候,半夜里都会接到电话,说哪几句台词不符合规定,要再修改。”演出那天,魏真柏在眼皮上打了好几层粉,“因为实在太肿了,被折腾的。”
傅水滔(化名)1993年到1999年曾是央视节目部的员工,现在杭州经营户外媒体业务,在他看来,反倒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春晚更加“开放”,“那个时候的节目,像牛群、冯巩的《领导冒号》、侯耀文的《打扑克》、黄宏的《超生游击队》等等,都是敢于针砭时弊,敢讽刺公款吃喝、盲目生育等社会现象的,不是都在春晚上演吗?”
傅水滔说,如今近乎苛刻的审查制度,让春晚的题材不是装疯卖傻,就是以妇女、农民为题材,搞些不痛不痒的“低级笑点”:“所以我要同情赵本山,他能挺到现在,真的已经算是奇迹了。”
为啥年年都是老面孔解密:新人没有收视率?
发言人:湖南卫视总编室主任李浩
前几年曾流传着这么一个段子:某届春晚前,节目组把郭达的小品和一位新人的小品都送了上来,从本子上看,后者显然更加风趣诙谐。第二天,导演向专家组询问意见,“专家”扔下一句话:“这个人跟郭达谁更能保证收视率?”第三天,郭达有惊无险通关,而那个新人的小品最终只能委身于某地方台晚会。
在“不出错,不出丑,小心驶得万年船”的前提思想下,春晚“用熟不用生”的金科玉律在这几年被推行至顶峰。东方卫视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电视人告诉记者,他从2004年之后就再也没看过春晚:“因为我闭着眼睛都能想象了,冯巩“我想死你们啦”肯定要说一句,赵本山肯定要跌几个‘跟斗’,郭达嘛——拍着大腿喊‘哎哟’咯。”
湖南卫视总编室主任李浩告诉记者,春晚已经不敢再“灵活”了,“这么大个盘子,万一用新人演砸了,谁敢来负责?”对于熟脸的迷信,也导致了新生力量屡屡“被牺牲”。魏真柏告诉记者,他上春晚那年,原本节目安排在11点40分:“当时我都站到上台口了,场监突然大喊‘来不及来不及了,你们的节目推到敲钟以后’。”魏真柏说,当时跟他一起的朱丹萍,都急得哭了出来:“你想啊,都跟亲戚朋友说好了,现在又要推后,多丢人啊。”
后来魏真柏才知道,之前冯巩、黄宏和赵本山的三个小品都严重超时,“他们是大腕,可以有恃无恐。”
为啥春晚很难看?解密:广告第一,节目第二
发言人:浙江卫视节目中心主任杜昉
一位参与创办1983年春晚的央视老员工曾在接受采访时说,当年的晚会虽然在声光电和舞美布置上寒碜了些,但就像自家酿的米酒一样味道很醇:“演员、导演、摄像、剧务……每个人想的,都是怎样能呈现最佳的转播效果。”据说当时很多演员连劳务费都没要,像董文华、李谷一等人,都是吃一顿丰盛的工作餐就当作“补偿”。
虽然春晚的节目质量在走下坡路,但广告收益却是平步青云,2002年2亿元、2006年4亿元、2009年5亿元、今年则达到了令人瞠目的6.5亿元。据央视内部的知情人士透露,现在的春晚策划组,往往是连节目都还没定下来,就已经在盘算着“哪个时间段能插广告”,“赚钱第一,节目反倒其次了,那春晚怎么好看得起来?”
浙江卫视节目中心主任杜昉说,跟如今动辄几千万的植入广告相比,上世纪的春晚显然要“淡泊”很多,“虽然无法判断走商业路线和节目质量好坏之间有无直接联系,但观众还是有些意见,毕竟春晚是个大盘子,众口难调。”
为啥浙江卫视不凑热闹?解密:跨年晚会是重头戏
发言人:浙江卫视频道总监夏陈安节目中心主任杜昉
相比于湖南卫视、东方卫视的热火朝天,浙江卫视为什么没在今年举办自己的综艺春晚呢?频道总监夏陈安的解释是“化零为整”:“我们娱乐纵贯线在春节期间7天晚上都有节目,这种分散出击的方式不也很好吗?”
杜昉则表示,浙江卫视的春节安排也存在大小年之分:“今年我们重点打造了跨年晚会,春晚这块就不会再主推。”不过他也表示,不排除卫视明年会大搞综艺春晚:“如果办的话,明星阵容会很出彩。”
为啥节目没创意?解密:剧本是死穴
发言人:浙江曲艺杂技总团团长魏真柏
陈佩斯曾经说过:“春晚就是欺行霸市的大熔炉。”这句话一点不假,1998年的时候,春晚把陈佩斯等演员的节目制成光盘出售,赚了几千万元,却只愿意“象征性”付点版权费给每个演员。因为这件事,陈佩斯一纸状书把春晚告上法庭,并和春晚永久性“掰”了。
这种“黄世仁”式的做法,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,这也导致了春晚创作水准的持续下降。“为什么现在大家都骂春晚?因为剧本的水平真的越来越差了。”魏真柏说,这是一个悖论,对于编剧和创作者,春晚现在给的钱都只有三五千块,“别人写一集电视剧都能拿三、五万元,差十倍,我凭什么愿意把好的本子拿给你春晚?”
魏真柏说,奇怪的是,从上世纪90年代后期至今,这个价码就一直没“与时俱进”过,“我们那年的编剧拿这么点,现在还是这么点,反过来看看央视的广告收入,都涨到什么程度了!春晚真的不差钱,为什么就舍不得花呢?不投入哪有产出?”
据知情人士透露,现在国内的编剧们也都有了一套应付春晚的对策,导演组来搜本子的时候,就交一个备用的,然后把最好的留给湖南、北京、上海等地方台:“一来价格公道,二来也不会把你的本子删得七零八碎,何必上春晚去自虐?”一位编剧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