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晋:《芙蓉镇》是“历史的必然”
谢晋曾多次在公开场合说过“要拍能够留得住的电影”,并希望“生命结束在摄影机旁”,“文革”结束后,爱电影到“痴迷”程度的谢晋,创作权利一旦重新恢复,就一连串拍出了《天云山传奇》(1980)、《牧马人》(1981)、《高山下的花环》(1984)等多部在电影史中“留得住”的电影。1986年谢晋拍出了《芙蓉镇》,这部“大作品”将其推向又一个电影创作的高峰,谢导称之为“历史的必然”。
原本水华导演想拍这部戏
在影片拍摄之前,古华的这部小说就已经很有影响力了,这部作品发表于1981年,1982年获得了首届茅盾文学奖。《芙蓉镇》最初是被北影厂拿下来的,而确定的是女导演王好为来执导,刘晓庆主演,她们两个也合作过几部片子,但是剧本被“枪毙”,后来北影厂很优秀的老导演水华知道后非常想拍,可厂里还是不松口。作家古华知道后很生气。后来陈荒煤告诉古华,赶紧去找谢导,可能他会想拍而且拍得好。北影厂知道后着急了,怎么让上影厂谢晋去拍了,就想赶紧把本子要回来,但是古华不同意。陈荒煤知道后去北影厂做工作,我得知水华想拍,就对陈荒煤说:“水华老大哥想拍,我理所当然要让出来。”作家古华坚持给上影,我当时在上影拍戏的主动权很强,厂长徐桑楚也很赞成,于是就拍成了。
《芙蓉镇》实践“巨片意识”
在拍《芙蓉镇》之前,我提出中国导演应该有巨片意识,当时是有感于目前我国大部分影片表现的只是“杯水风波”。我说的要有巨片意识,不是说我要拍巨片,这两个概念其实是不完全相同的,巨片意识不仅指场面宏大,更主要的是指内涵和立意的丰富与深邃。你想想,十年动乱过去了,拨乱反正的十年也过去了,我拍《芙蓉镇》的时候是1986年,正是经过十年的沉淀,我不止一次地说过那正是一个出大作品、大影片的时代,这不是我的主观幻想,而是中外文学艺术的一个规律。我很同意一位文学界朋友的看法,中国的莎士比亚可能就出现在写“文革”的题材上,其实重要的作品恰恰是出现在“有裂缝”的时代,因为人们会更清醒地认识一切事。所以当时我对剧组的同事们讲,原作提供了拍摄一部内涵深刻的大片子的可能,但能不能拍好,还要靠大家的忧患意识和责任心。
反思情感一脉相承
《天云山传奇》出来后,产生的社会效应之强烈,是我未曾料想到的。我收到几万封观众来信,其中甚至有血书,有万言信,这在现在是很难想象的。当时正躺在医院进行治疗的经济学家孙冶方听说这部影片要禁演,得知我要去医院探望他时,他对医生说:“《天云山传奇》的导演要来看我,给我注射强心针和止痛剂,我要好好见见这位朋友。”我甚至听到人家告诉我,他的一位朋友看完《天云山传奇》后自杀了,因为不堪忍受内心的谴责。我觉得中国电影与中国人民这种血肉相连的关系,在全世界恐怕都是罕见的。就是有了《天云山传奇》对我的这种震撼力,后来才会有《芙蓉镇》,绝不是什么心血来潮,而是与我前几部作品的反思主题一脉相承。其实我想并不是我的戏有多么好,而是因为那个集体反思的年代,我认为是时代造就了我的电影,并不是我多么迫切地希望观众来看,这是两回事情。
费劲周折终于面世
影片从剧本阶段就费周折,而等到影片拍好了竟然不许放映。《芙蓉镇》影片首映的时候姜文和刘晓庆已经到了上海,但是得到通知让他们不要出席。首映式在离我家很近的美琪电影院,我和电影局的副局长已经站在台上了,在得知演员来不了的消息时,台下已经是人山人海,玻璃窗都被挤破了。我只好向观众们道歉说飞机误点他们没能到,只能我一个人和观众见面了,电影还是照常放,电影票的票根大家留好,过些时候还会安排演员与大家见面,再给大家放。结果一个多月后,正式公映。后来得到的消息是,国内可以公开放映,不能参加国外影展。我到中宣部进行辩论,后来勉强同意国外也可以去了。
“文革”后我的电影从《天云山传奇》开始,到《牧马人》,再到《芙蓉镇》,在当时都遇到了麻烦,可后来事实证明,这三部电影不仅不应该批判,而确确实实是在推动历史前进的。